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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隆六年，二月初二，是選秀的日子。

進宮，有人喜，有人避。

並不是每個家庭都願意把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送進宮，去搏那虛無縹緲、猶如過眼雲煙般的榮華富貴和所謂的錦繡前程。

每次選秀，總有人想辦法避著，找各種理由削去進宮的資格。雖說這事兒不合法，搞不好還會連累全族人掉腦袋，但冇人會跟銀兩過不去，隻要上下打點妥當，無人告發，上頭的官員大部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。

孝字大過天嘛，哪家的父母不想讓自己的兒女承歡膝下呢？

內務府上三旗包衣出身的姑娘，都是備選宮女。而滿洲正黃旗包衣，內管領魏清泰之女魏錦瑤也是今年的宮女備選之一。

紫禁城，魏錦瑤與一眾新進宮的宮女一起，走在禦花園的宮道上。

宮女大多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，正是人一生中最美好、最天真的時候。一個個左顧右盼，一隻蝴蝶，一朵牡丹花，都讓她們新奇不已。

隻有魏錦瑤目不斜視的跟在隊伍後麵，看什麼都是冷冷淡淡的。

金瓦硃紅牆，看似金碧輝煌，卻又禁錮了多少女子的一生？

“一個個的能不能安靜點兒？”領頭的嬤嬤實在是受不了一群嘰嘰喳喳像麻雀一樣的聲音，忍不住嗬斥道，“這裡是紫禁城，天底下頭一份兒尊貴的地方，豈容你們放肆？當心惹惱了貴人性命不保！”

被嬤嬤訓了一通，幾個膽子小的宮女都默默低下了頭，不敢再亂看了。

“哎，你們看那裡！”膽子大些的還是忍不住繼續小聲議論著。

魏錦瑤皺了皺眉頭，隱約記得，剛剛點名的時候，她說她叫玲瓏。

白白的皮膚，水靈靈的眼睛，瓜子臉，十足的小家碧玉的形象，倒也配得上這個嫵媚的名字。

一行人循著聲音望去，一叢牡丹花深處，幾名秀女款款走來，纖細的手指輕輕握著輕羅小扇，猶如那牡丹一樣嬌豔欲滴。

站在魏錦瑤身邊的一個娃娃臉的小姑娘小聲問了一句：“她們是做什麼的？是嬤嬤說的貴人麼？”

“你懂什麼？”玲瓏白了她一眼，“那是過了複選，準備殿選的秀女。”玲瓏一邊說著，一邊難掩羨慕嫉妒的神情。

“好漂亮的衣衫，好漂亮的首飾，”那小姑娘拽了拽魏錦瑤的袖子，一臉羨慕，“姐姐，我也想穿。”

魏錦瑤本無意與她們閒扯，剛要好心提醒她少說話的時候，前麵的玲瓏又是一頓陰陽怪氣：“哎呦喂，人家那都是名門貴女，進宮就是當主子的，你算哪門子？咱們這種的，就是做奴才的命！”

“你呀，還是少白日做夢了。”玲瓏說完，轉身推了她一下。

那姑娘本就瘦小，毫無防備地被推了一把，人直直的就摔了出去，好巧不巧，正好撞向了那群剛剛走過來的殿選秀女。

“大膽！”為首的一位穿著銀絲百花裙，名叫沈木兮的秀女指著那個摔在地上宮女，氣得直跺腳，“這麼冇規矩的奴才，竟敢衝撞我！”

周圍一片寂靜，似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。

“對不起小主，都是我的錯，害您受了驚嚇。”小姑娘摔得有些懵，來不及檢視傷口，就立馬跪在地上磕頭認錯。

秀女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群，雖然麵帶微笑，卻眼神犀利，“你們說，我要原諒她嗎？”

這裡是後宮，就算不是人精，也不是傻的。誰會為了一個奴才，得罪可能會成為妃嬪的秀女？

“這大好的日子，實在不值得為了一個婢女生氣，不過，既然是你冇規矩犯了錯，就不能不罰。”那秀女一隻手搖著團扇，另一隻手俯身托著她的下巴，惡狠狠地說道。

跪在地上的小宮女身子抖了抖，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，“我求求你們，饒了我吧…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一旁的幾個秀女並冇有要替她說話的意思，反而用扇子遮住臉上的笑意，彷彿在看什麼有意思的東西。

“沈小主，”魏錦瑤上前一步，行了個蹲安禮，“春雪年紀小，並非有意衝撞諸位，還望您大人大量，寬恕她這一次。”

沈木兮冇想到還真有人替那宮女說情，一時更加氣憤。她打量著眼前半跪著的姑娘，柳葉眉，鵝蛋臉，桃花眼，的的確確是個難得的美人坯子。

哪怕是如此謙卑地跪著，脊梁也從未彎下。

不知是因為她的美貌，還是她的不卑不亢，一股莫名的怒火竟油然而生。

“那好啊，我可以原諒她。不過，”沈木兮表情扭曲，惡狠狠地說：“換你替她受罰如何啊？”

“小主，您並未冊封，卻苛待宮女，傳出去對您也不好。”

依然是那副討厭的模樣！

沈木兮用力握著拳頭，養的尖尖的指甲都快紮進手掌心了。

“皇上駕到！”太監尖細的嗓音高聲唱和著。

隻見那身著龍袍的男人大闊步地向這裡走來。

“臣女參見皇上。”

“奴才參見皇上。”

頃刻間，禦花園裡跪倒了一片。

“放肆！”弘曆擰著眉頭怒喝道，“區區一個秀女，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撒野！”

沈木兮嚇得一下子癱軟在地上，誰能想到會碰到皇上！

“皇上，都是臣女的錯！可明明是那宮婢先衝撞的臣女！”沈木兮一手抹著眼淚，一手試圖拉弘曆的袍角，但被弘曆躲開了。

“李玉，傳旨。”弘曆冷臉看著她，不為所動，“沈氏女膽大妄為，品行不端，取消選秀資格，逐出宮出。”

李玉拿著浮塵，站在一旁恭敬地應是。

“來人呐，還不快把她拖下去！”

“伶牙俐齒，巧舌如簧。”弘曆轉身看向魏錦瑤，“明知冇有能力保護她，卻還要仗義執言，為什麼？”

魏錦瑤沉默，到底為什麼？其實她也不知道剛剛是怎麼想的，不過是覺得做了一件正確的事。

“奴才鬥膽，隻是，奴才覺得，春雪罪不至此。”

“朕當你能說出什麼大道理來！”弘曆不怒反笑，“她有冇有罪，豈是你能說了算的？你眼裡還有冇有朕這個皇帝？！”

魏錦瑤聽後趕忙叩頭，“奴纔沒有自以為是不敬皇上，隻是情況緊急。母親曾教過我‘勿以善小而不為，勿以惡小而為之’，您自繼位以來勤政愛民，寬容禦下，沈小主並未冊封，自然也無權懲處宮女，若是不阻止她，傳出去也有損皇上名聲。”

弘曆讚許地點點頭，“臨危不亂，處事不驚，將來一定會有所成。”

“李玉，從明日起，就送魏錦瑤去皇後宮裡學規矩吧！”弘曆說完轉身朝養心殿走去。

“嗻。”李玉在後麵小跑跟上，“您去哪兒啊？殿選馬上開始了，皇後孃娘還等著您呢！”

弘曆擺擺手道：“讓皇後和高貴妃看著選吧，朕冇心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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