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1章 林中寫生 出手如電,一扣必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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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弟齊心,

其利斷金。

華父帶著一眾孩子們,采了一大兜子高粱果,摘一摘,

衝一衝,放在乾淨的筐裏,夠大家吃好一會兒的。

回河邊的路上,華父追著蟈蟈滿世界的跑,

像個大孩子。

沈墨也難得活潑了許多,

掌握精髓後,將手掌收成個罩子形狀,聽到蟈蟈叫聲後,緩慢靠近。

當人靠近後,蟈蟈會敏銳察覺到危險,

潛伏在環境中一動不動。

沈墨眼睛仔細在綠色草叢中尋找那隻大肚子綠色蟈蟈,

不一會兒便發現一隻伏在草枝上的漂亮蟲子。

出手如電,一扣必中。

雙手協作,

將蟈蟈收在掌中,

然後朝著華父一路狂奔:

“快,

快,我捉到了!”

華父與他配合無間,立即從腰間撤下一隻籠子,開口後等沈墨靠近。

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頭碰著頭,小心謹慎的將蟈蟈從沈墨雙掌中轉移到籠子裏。

大功告成也不敢聲張,

直到華父將撥開的籠子口收縮為蟈蟈無法逃離的模樣,

兩人才哈哈大笑,擊掌慶賀。

華婕隻是跟在後麵,一邊當首領帶著三隻狗子散步,

一邊看著華父和沈墨玩鬨。

兩個人,以往一個是端著架子的父親和小老闆,一個是淡漠高冷的學神,結果一回到大自然,都成了孩子。

錢衝望著華父和沈墨穿梭在林間,時不時俯下身體追逐捕捉,忍不住露出嚮往神情。

小時有記憶起,父親就因為忙著打拚很少閒在家裏,更少有與他親子歡樂的時光。

像華父這樣帶著沈墨如帶兒子般滿山野跑,時不時教一句“那個飛起來才叫的,翅膀是紅色的蝗蟲叫大沙飛,關在籠子裏沉默如雞,冇意思。”,或者“那個小花,你把它拔下來,吸花莖,甜的。”,又或者“肚子後麵長一根刺的那個蟈蟈是母的,不叫的。”……的情況,錢衝從來冇經曆過。

跟在華婕身邊看了一會兒,少女忽然轉頭對他說:

“你怎麽不捉一捉?很好玩的?”

“你呢?你怎麽不捉?”錢衝問。

“我小時候一到夏天,一有空就跟我爸捉蟈蟈,膩了。”華婕笑著道。

雖然隨著重生日久,她越來越像個16歲的孩子,甚至因為被人寵愛,常常看起來像個呆子。

但捉蟈蟈這種行為,還是超出了她的底線。

這片刻,她決定做個端莊的少女,微笑看著別人玩,自己隻遛狗。

錢衝猶豫了好一會兒,才跨出這一步,走進草叢林間,開始聽著聲音尋找蟈蟈所在。

不一會兒功夫,還真的讓他給發現了,俯身用力一扣,他立即啊啊大叫:“我捉到了。”

動靜極大,嚇的華父和沈墨都回頭觀望,見他隻是捉到而已,紛紛露出‘冇關係,不丟人,我懂你’的寬容表情。

錢衝不好意思一瞬,很快便臉皮厚的淡定下來,手收緊將蟈蟈捉在掌中,又扣在雙手間,隨即朝著華父奔去。

然後,他忽然又一聲大叫,猛地甩手。

緊接著,又是一陣長嚎:

“啊啊啊啊啊……”

嚇的華父、沈墨和華婕幾人都朝著他跑去,便見錢富貴臉色慘白,將自己右手舉遠,嚇的扭頭不敢看。

華父一瞅,原來是蟈蟈咬了他,然後他猛甩手間把蟈蟈身體甩掉了,而頭還咬在他手指上。

華父忙用草將蟈蟈頭弄掉,笑著道:

“你不能用力壓它,它會反擊。”

“……”錢衝雙眼無神點頭。

“來,這邊多,一起捉?”華父拍拍小夥子肩膀,爽朗安慰。

“……不了,我就看看吧。”錢衝掏出一張紙,默默插手。

這輩子,他死也不會再碰蟈蟈了。

華父被錢富貴的倒黴相逗的哈哈大笑,從腰間撤下一個裝著一隻蟈蟈的籠子,丟給錢衝:

“一人一個,這個你的。”

錢衝接住,望著裏麵活潑的,抱著一隻草啃的專注的、綠油油漂亮蟲子,內心複雜。

但……隻要不碰它,好像還挺可愛的。

華父隻編了5個籠子,蟈蟈很快捉滿。

每個孩子一個,排排坐,玩蟈蟈。

拿草枝戳戳它,或者放在草地裏等它覺得安全後聽它鳴叫。

即便是方少珺這樣傲氣的大小姐,也捏著蟈蟈籠子,光盯著蟈蟈在籠子裏爬動,就看了好半晌,愛不釋手。

“飲料擺好。”

“水果擺好。”

“黃瓜呢?在車裏?我去拿。”

“盤子筷子都擺上。”

華父像個國王,將眾孩子使喚的團團轉。

華婕走到河邊,見沈佳儒身邊的小桶裏居然有8條小柳根兒魚,激動的直拍手。

“老師你是個釣魚天才嗎?居然有8條!也太厲害了吧。”華婕低頭看著小魚在桶裏遊,激動不已。

中午有烤魚吃了!

“9條。”沈佳儒一挑杆,又是一條。

他得意的將魚丟進桶中,笑看著華婕,等誇。

“老師,牛!”華婕將大拇指豎的老高。

沈佳儒點頭笑笑,指著他盯著的炭火道:

“炭也都燒紅了,可以立刻開烤。”

“棒棒噠,我去把這些柳根兒處理了。”華婕拎著桶走到河邊,找到找剪子。

“你敢嗎?要不我來?”沈墨跟過來,蹲下後躍躍欲試將自己的罪惡之手探向小魚。

結果手指還冇碰到魚,小東西就猛地一個彈動,嚇的沈墨一激靈。

華婕哈哈一笑,絲毫不掩飾嘲弄眼神。

接著一通砍瓜切菜,9條小魚命喪華婕之手。

沈墨看的目瞪口呆,被她女豪傑的一麵驚的直搖頭。

如果論壇上出現【表白當日,白月光變身女屠夫,我該怎麽辦?】這樣的帖子,那麽毋庸置疑,一定是沈墨寫的。

拎上華婕處理好的小魚,沈墨用華母帶來的備用木簽將之串好,放在邊上等烤。

終於一切就緒,華母擼胳膊挽袖子,烤串達人要上線了。

肉串搭上烤爐,捏刷子刷油,油滴在炭火上,刺啦啦一陣香氣。

圍在邊上的所有人瞬間肚子咕咕叫,玩一上午,大家都餓了。

陸雲飛捧著自己的蟈蟈籠,走過來的路上,眼睛始終盯著蟈蟈。

他們都是城市裏出生,城市裏長大的有錢人家孩子,不像華婕這樣的野丫頭,童年常常在山野間摸爬滾打。

對於這些采野果子、捉蛐蛐蟈蟈的遊戲,他們根本抗拒不了。

華母刷上第一層油,等烤好的過程不斷調整它們的位置,過一會兒後,成把翻麵。

“華婕你幫我看一下,我去串幾串火腿腸。”

為了保鮮,華母隻將火腿腸帶過來,還冇有撕開包裝。

“我來。”錢衝自告奮勇。

過了一會兒,華母捏著一把火腿腸串回來,看著錢沖刷油翻麵灑孜然粉等調料,忍不住讚歎道:

“你刷的可真勻真好。”

“阿姨,我們畫油畫的,別的不行,刷油可在行了!”錢衝洋洋得意道。

“那這個活就都給你了。”方少珺在邊上道。

“冇問題。”錢衝笑著道。

冇一會兒功夫,第一批羊肉串便新鮮出爐,大家一人幾串捏在手裏,一邊吃一邊感謝華父華母和錢衝。

“還要感謝沈老師釣魚、盯炭火!”華婕舉手強調。

沈佳儒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華婕的頭頂,臉上卻洋溢著笑容。

錢衝站在烤爐邊,一邊烤新串,一邊大口擼串,吃的嘴角都是油也絲毫不在意。

“換我來吧。”華母拍拍錢衝的肩膀,讓他跟其他孩子們一樣去野餐布那邊坐著。

華婕聽到媽媽的話,一個骨碌坐起來,動作卻不及沈墨快。

“我來。”沈墨兩步跨到河邊烤爐前,坐下後伸手接過華母拿出來的一把串,很自然的將它們擺好在烤爐上,開始刷油。

“阿姨你去野餐布那邊坐吧。”少年抬頭朝著華母點了點頭,一副自己已經hold住‘烤爐王國’的架勢。

華母拍了拍沈墨肩膀,滿眼笑意,心情愉悅的走向野餐布,扶著華父肩膀坐在丈夫身邊。

又吃了一會兒,陸雲飛將沈墨換了下來。

沈墨冇有立即回野餐布邊,他偷偷跑回車上,取下了自己早就準備好,卻冇用上的一兜子東西。

冇辦法一起全拿過去,便隻將巧克力揣在了懷裏。

坐回野餐布上後,他肘部輕輕拐了拐身邊華婕,趁大家都在指揮陸雲飛好好烤時,偷偷將巧克力放在了華婕身後。

“送你吃。”他低聲說罷,撈過一串烤的外焦裏嫩的火腿腸,一口擼掉一半。

華婕轉頭一看,巧克力一盒,心形的。

這還真的是……這個年代追妹必備,與這種巧克力相配的,還有一種心形布丁,好像是喜之郎還是水晶之戀來著?

可真有年代感,土味禮物。

抿唇竊笑,她高興的不自覺輕輕擺動身體,彷彿在悄悄哼歌搖擺似的。

坐在她左邊的錢衝盯了一眼她身後的巧克力,忽然開口道:

“鵝鵝鵝,曲項向天歌,白毛浮綠水,紅掌撥清波。”

“臨湖門外是儂家,郎若閒時來吃茶;黃土築牆茅蓋屋,門前一樹紫荊花。”

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——”

華婕忍不住打斷他:

“你不好好擼串,乾嘛呢?”

“我吟個詩,給你們倆助助興啊。”錢衝湊近她耳邊,低聲道。

“……”華婕。

怎麽……錢衝居然知道???

他知道,不就代表全世界都知道了嗎?

華婕麵上一囧,在得知錢衝知曉自己秘密後,內心想法居然與沈墨一模一樣。

果然,錢富貴人設堅如鐵石。

……

……

中午一頓河邊燒烤,烤小魚、烤羊肉、烤羊腰、烤牛肉、烤香菜豆皮卷、烤雞翅中、烤火腿腸……

吃的每個人都小肚溜圓。

華母用河水將炭火澆滅後,一轉頭,便見所有人都橫七豎八的倒在了野餐布上。

華父走過來拉上媳婦,倆人回車上將座椅後仰,也睡午覺去了。

半個多小時候,大家才殭屍一樣活動起來,方少珺幾人拿出畫板畫筆等畫材,拎著小馬紮各找地方去畫畫。

華父帶著趙孝磊去釣魚,華母則坐在野餐布上一邊吃水果一邊玩狗,享受偷得浮生半日閒。

沈佳儒溜達著看孩子們的選景,看到一些關鍵點,便開口提示幾句。

華婕找了個樹蔭,跟沈墨商量著畫他。

“稍等我一下。”沈墨應下後,轉身再次走回車邊。

華婕坐在樹蔭下,望著沈墨的背影,忍不住還有點恍惚。

他們之間好像什麽都冇變,真的已經是表白過後的關係了嗎?

不一會兒功夫,沈墨背著手快速跑了回來。

來到天麵前時,少年還有些喘,下午的太陽照的他額角晶瑩。

他做賊一樣左右看看,然後忽然從身後捧出一把薔薇花,中間還夾雜著一隻玫瑰。

“!”華婕麵色瞬間一紅,接過花,臉上發熱,她咬著下唇歪著腦袋看他,笑的不要太甜。

“看,為了給你摘花,手都被刺紮破了。”沈墨席地而坐,將右手心攤開給她看,表情一本正經,行為卻格外像撒嬌。

“自己摘的啊?”華婕挑眉,低頭看著他手指上的兩處傷口。

“不然呢?你指望大早上能在勁鬆買到玫瑰花?”沈墨將自己的手在她麵前晃了晃,道:“拿著玩兒。”

“?”華婕抬頭疑惑望他,什麽拿著玩?

“拿著啊。”他又在她麵前上下晃了下手。

“啥啊?”她問。

“我的手啊。”他答。

“……”華婕。

啊啊啊啊啊!

這傢夥是魔鬼嗎?

這樣一本正經的撩人!

想要被摸手手就直說啊……

這樣理直氣壯,這樣施捨一樣的語氣,是怎麽回事啊?

內心瘋狂吐槽,華婕卻還是忍不住,伸出雙手接住了沈墨的手,隻托著,也冇好意思揉啊摸啊的,不然可能會像變態吧。

不過……

應該摸一下,或者握一下嗎?

可以……摸一下,或者握一下嗎?

挑眸試探性的看向沈墨,卻見少年將臉扭向一邊,如果不是生理機製不允許,他可能會將頭扭到背麵去。

而留在她視線中的耳朵和下頜上,一片紅雲。

華婕心跳怦然,不行了,這隻大手手,無論如何也要摸一下下以示禮貌了!

……

下午,錢衝畫了一幅《蟈蟈惡國》,小名《蟈蟈地獄》。

畫麵中人類麵部扭曲,蟈蟈恐怖又龐大,凶惡又殘虐。

畫風陰鬱中透著驚悚,衝擊性極強。

顯然,那隻咬了他的蟈蟈,給他帶來了無窮陰影。

……

而華婕,她又畫了少年沈墨。

他靠樹坐在樹蔭下,長腿一條支起,一條舒展,捧著《韓非子》不知看的第幾遍。

斑駁樹影落在他身上,短髮劉海微垂,半遮眉眼。

他腿邊放著一捧薔薇花,微微散開。

那隻玫瑰也在薔薇花之間——它格外輕,是陸雲飛上午受錢衝之托,用紙做成,油畫顏料塗出來的,以假亂真。

華婕的筆觸很快很果敢,天想要捕捉到少年最自然愜意的姿態,怕他一會兒會獻出疲憊,怕他這一刻的羞赧會消失不見。

但她的線條和筆觸又格外溫柔,綿軟輕緩,顯示著她雖然畫的快,卻並非胡來。

而濃烈的色彩,則給綿柔筆觸增添了衝擊性,使畫麵不顯得柔媚,反而熱烈且昂揚。

這種快速,直到開始描摹少年眉眼時,才忽然變慢。

一筆一劃,都要觀摩許久,才謹慎落筆。

少年麵上最細微的表情,鬢角後藏著的潮紅,額角的微汗和嘴角含著的清淺笑意……都被勾勒入畫。

而他每一根遮掩眸子的睫毛都透著含蓄的情誼,平緩的眉峰也顯示著他此刻心境的幸福,和與他淩厲五官不符的溫柔氣。

勾勒好細節和表情,華婕又開始了大膽的色彩鋪陳。

活潑的筆觸,是她愉悅的心境。

她用綠色、藍色等鮮亮的顏色提亮了少年皮膚,麵色變得更加紅潤有光澤。

畫筆一轉,他又補充了薔薇花的細節,和少年執書頁的手指上,鮮亮染著紅色的傷口——那紅色像是血,又像是薔薇花瓣的汁液。

細節補充後,不僅畫中少年令人眼前一亮,細看之下更品出它充滿故事性的敘事能力。

最後,華婕為畫麵補充了樹葉陰影的斑駁,和穿過樹葉投射過來的光束所造成的迷幻光影效果。

太陽西斜時,華婕這幅畫便完成了。

4開全身像,少年的腿、腳和背側,以及樹、草等都有不同層次的模糊和簡略處理。

但那些應有的細節,她卻做的非常到位。

華婕將畫豎在樹前,後退打量時。

沈佳儒走了過來,他望著這幅畫,在裏麵讀到了更深濃的愛意,和忽然激烈起來的情緒。

那種含在少女身體的內斂和小心謹慎好像消失了一些,剩下的是大筆觸潑灑的、張著的情緒釋放與表達。

沈佳儒望著畫中少年,像忽然不認識裏麵的人一般。

陽光健朗,卻又如此明媚張揚、濃情蜜意……

這還是自己的兒子嗎?

亦或者,畫中的沈墨,是自己這個做爹的,絕無可能見到的那一麵?

……

趕在天黑之前,大家如來時般分兩車回城。

剛駛出山林,進入城市路段時,趙孝磊開著的車,後車窗忽然打開。

在黑夜才落在城市中的瞬間,車窗中竄出火光,火光直沖天際,眨眼在天空中炸開。

一簇一簇超大的煙花綻放,絢爛無匹。

華婕探頭望天,兜裏的手機輕輕震動。

點開後,裏麵隻有三個字:

【喜歡你。】

然後又一次震動:

【看煙花。】

華婕咬住下唇,笑的像隻小倉鼠。

她再次仰頭,煙花在天際綻放,映在少女眸子上,又如盛開於她眼底。

“不年不節的,放什麽煙花。”華父一邊開車,一邊歪腦袋往天上看了一眼,忍不住嘀咕一句。

“還挺漂亮的。”華母道。

“……”華婕冇有開口,含著這份隱秘的甜美,笑的好開心。

……

……

半夜,沈墨睡不著,偷偷溜到2樓,走進華婕掛畫的房間。

借著月光,凝望晚上剛被親爹掛上牆的那幅《林中少年》,麵上露出詭異的笑容。

幸好沈佳儒已經睡熟,若是他不小心路過這間房,瞧見此刻的沈墨,隻怕要被不孝子嚇去半條命。

7月初的勁鬆,夜晚仍有涼意。

站在朦朧夜色裏的少年卻不覺得冷,他還有點熱。

渾身都熱,內外都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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